武松和岳飞面面相觑,都知道老小孩的脾气,不敢拂逆,先后退出去。
潘小园心跳加速。周老先生年轻时一定有不逊于燕青的魅力,就连现在,怎么也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还是守住理智,干坏事之前,先定军令状:&ldo;谁都不许告诉。&rdo;
周侗:&ldo;拉钩。&rdo;
潘小园绝倒。还以为他会发个江湖毒誓呢。
在老先生身边跪下,跟他狠狠拉个钩,感到他虚弱的力气。
然后左右看看,轻声开口:&ldo;老先生就当我做了个梦罢。这密信,算起来应该今年出世。宣和三年,北伐,宋攻辽失败,金攻入长城以南,辽国五京尽被金夺去。然后,阿骨打应该是死于……嗯,一一二三年,就是宣和、宣和五年,然后……忘记是哪年,对不住,金军两路攻宋,宣和七年……靖康……攻入开封……&rdo;
……
周侗听着听着,仿佛睡着了。许久许久,才睁开眼,慢慢一颗一颗的,把棋子摆成一个复杂的局,直到无子可落,才寂然笑道:&ldo;这个梦,够长的。&rdo;
以他的智慧,定然知道,这便是最可能的结局。
潘小园轻咬嘴唇:&ldo;先生信我?&rdo;
周通轻笑:&ldo;我这辈子,见过的事多了,不敢……以己度天啊。&rdo;
潘小园心中涌起感激:&ldo;那,能避免么?&rdo;
周侗抓起一枚白子,意兴阑珊地看看,摇头:&ldo;每个人都以为他走的是最合适的一步。合在一起,一局最臭的棋。&rdo;
说毕,棋子用力一丢,一地叮当声响。
潘小园默然不语,半晌,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ldo;只要能避免一点点……&rdo;
老先生看着她笑了,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ldo;史文恭那小子,你把他抓回来,我有话要问。&rdo;
潘小园连忙点头。老先生必定是想到些可以扭转局势的问询。
可随后愁眉苦脸:&ldo;先生不是不知,奴家又不会武功,哪抓得住史文恭半个手指头,况且,武松……武松还想杀他呢。&rdo;
周侗盯着她,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ldo;他不听你的话。&rdo;
潘小园从耳根红到脖颈,轻轻一点头。
老先生痛心疾首:&ldo;女孩子的话怎么能不听呢!唉,想当年,我……我要是能……&rdo;
潘小园竖起耳朵,八卦之心膨胀,觉得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
周侗却打住话头,恍惚一阵,把这事忘了。
&ldo;小姑娘,你叫什么?&rdo;
她连忙答了,又画蛇添足地说:&ldo;排行第六。&rdo;
周侗点点头:&ldo;嗯,鹏举行五。&rdo;
潘小园:&ldo;……&rdo;
觉得老先生又要犯迷糊了,想着要不要把武松和岳飞叫回来。
第165章112910
磕到第五个的时候,听得一阵铜铃轻响,原来周侗手边就有根麻绳,一拽,就能叫来人。
武松和岳飞进来的时候眼都直了。
周侗执棋落子,冲岳飞温和一笑:&ldo;这女孩子,方才和我相谈甚欢,从此是我徒儿。为师忘事,你替我记着。&rdo;
直到此时,潘小园才百分之百确定,老先生是认真的。
岳飞:&ldo;……好,遵命。&rdo;
看向潘小园,跟她互换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开口:&ldo;师……姐。&rdo;
&ldo;师妹!&rdo;老先生不耐烦,不屑于用一句完整的话来解释,&ldo;入门先后!&rdo;
岳飞口唇微张,可怎么也叫不出来了。武松更是魂不守舍,先是觉得有趣,再后来,竟有那么一丝不服的劲儿。周侗在武林中何等鼎鼎大名,就算是退隐十年,叫出名字来,也让所有人肃然起敬。老先生十年都没有松口,没给他一个徒弟的名分,眼下寥寥几句话,收了个新的?
周老先生恶作剧完毕,直勾勾地顶一阵棋枰,叹口气。
&ldo;密信给我。&rdo;
武松双手捧过去。
周侗呆呆望着那上面的一笔一划、一道道纹路,脸上神色变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得知盟约将成、拼死截获它的那一天。突然掉了一滴老泪,洇湿了信的一角。
岳飞道:&ldo;恩师……&rdo;
周侗只是摇头,啐一口:&ldo;没用……&rdo;
几人齐道:&ldo;什么没用?&rdo;
周侗忽然目光清明,看着潘小园,颤巍巍笑道:&ldo;既然已经是最臭的一局棋……&rdo;
皱纹纵横的手伸出去,用力将棋子一个个抹下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ldo;那无论再如何重新下过,也不会……比这再臭了吧?&rdo;
武松和岳飞浑不明白。潘小园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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