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绮罗的催促置若罔闻,非语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如同捧着天下最贵重的宝物,良久未动。
绮罗凑到非语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阿房可是特意交代,要你趁热喝下。你这样拖拖拉拉,莫非是嫌弃味道不好?若是这样,我可就回去对她实话实说了。"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非语二话不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绮罗接过空碗,又盛满递回去。不消片刻,小小的砂锅已然见底。
见非语吃完了,绮罗将砂锅与碗收拾好,放在一边。随即紧挨着非语坐在床上,艳丽娇媚的凤眼锁在他的身上,专注而深情。
见绮罗突然坐到自己身边,非语想也不想,立刻起身欲走,并非是因为厌恶,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常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使他本能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除了"她"。
看着非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举动,绮罗神情微黯,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隐匿不见。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说。"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下摆,语气虽轻却坚决,娇媚明艳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还有着微微的忐忑。
从未见绮罗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非语立刻点头道:"你说吧。"能让向来嬉笑调侃的绮罗如此郑重其事,想必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非语。"绮罗仰视着非语,问得直截了当,"你可知道我早就爱上了你?"饶是木讷沉默的非语,闻听此言,亦是有些错愕。原以为绮罗要说的事情和亲卫营,或者是阿房有关,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回答,单是看着非语瞠目结舌的样子,绮罗心中便已有了答案。这块木头,果然从未察觉她的情愫,虽在意料之中,却也难免伤怀。
轻叹口气,绮罗继续说道:"自从这次你护着阿房离开,我就下了决心。等你回来,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你。哪怕你因此觉得我不够矜持,太过轻浮都无所谓。至少,我已经努力过,争取过。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那种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学不来。我只问你:你对我可有情?哪怕只有一点点。"绮罗的眼神,执著、深情。非语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有多少个日夜,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样执著深情的眼神孤独地凝视着阿房。
这样的眼神,美丽得让人心碎。
"对不起,绮罗,我……"哑着嗓子开口,非语干涩地道歉。同病相怜,他自然理解绮罗的心情。可是,他向来不善于说谎,也不想说谎,所以,只能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回应,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道歉毫无意义。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出声打断非语的话,绮罗急急说道,"我再问你: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强作镇定的神情掩饰不了颤抖的声音,绮罗身子绷直,等待非语的回答。这是她最后一点希望。
诚实地摇头,非语干脆地回答:"没有,我从来不曾厌恶过你。"这也是实话。
"这就够了。"听到这话,绮罗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许多。欣欣然站起身,她重新露出那娇媚艳丽的笑容,"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请给我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把我看成你的搭档,而是将我当成一个女人来欣赏,可以吗?"将她当成女人来欣赏?非语脑海中立刻浮起另一个清纯温柔的身影。他的心,早已被占据,哪里还有余地去欣赏别的女人?
虽然,这份情意,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痛苦、是悲剧,但是他依然守着这份感情,任它痛心蚀骨,也无怨无悔。
这样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既然无法再去爱她,又何必给她一份隐约的希望?别开眼,不再看绮罗的眼,非语开口,便欲拒绝。
"不要轻易抹杀我的情感,非语。"看出他的意图,绮罗抢先开口,"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比你对阿房的少。既然你已经体会到了这份痛苦,那又怎么能狠得下心,让我也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语气低沉平静,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什么?!"非语倒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绮罗。这个秘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自信除了赵与鹰以外再无人发现,却不想,这个秘密竟会在这个场合从绮罗嘴里轻松说出。她,怎么会知道?
"很意外吗?"看着非语震惊的样子,绮罗淡然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早就爱上了你,就如同你爱着阿房那般。你的眼中只有她的一颦一笑,我的眼中,亦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心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多少次,在他凝视着阿房的时候,她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的视线,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非语。"绮罗站起,趋前一步,在他面前站定,直视着他漆黑的眼,"我再一次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现在就会爱上我,但是至少让我走近你,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这一生都无法忘掉阿房,我也不会计较。我会永远爱着你,一如你爱着她。"即使无法得到他的爱,但是只要在他心中,她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就已足够了。
绮罗的话说完,室内陷入一片静寂。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绮罗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非语。非语亦没有做声,面对绮罗的坦诚火热,他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能说点什么。
两只燕子从远处飞来,黑色轻灵的身影在天空划过优美的痕迹,轻轻落在屋檐上。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静寂尴尬,这流淌着淡淡哀伤的气氛,不再吱吱喳喳,静静地歪着头,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绮罗打破了这片安静。
"我先走了,你也休息吧。"粲然一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绮罗收拾碗筷,走出房去。轻轻掩上房门,门将二人的身影阻隔开来。
看着绮罗离开,非语神情黯然,想要迈步出门,却最终改了主意。
重重躺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非语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忽然翻身坐起,从衣襟内掏出一只小小的袋子。
袋子是棕色的,闪着柔软华贵的光泽,应该是兽皮制成。轻轻抽开上面的细绳,将里面的物体倾倒在手心上,原来是一个木珠,中间有孔,香气清幽,沁人心脾。
这是阿房被嬴政带走时落下的香木珠链。在他将其交给苍落尘之前,悄悄解下了其中一枚木珠。这是他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藏了私。从那时起,这个木珠便被小心地珍藏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片刻不离。
手掌蓦然缩紧,将木珠牢牢攥在掌心,许久,许久……闭合的门外,绮罗垂着头,将手背堵在嘴上,掩去酸涩的哽咽和抽泣。然而,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滴滴溅落于地,从火热变成冰冷。
门内门外,各自心伤。他们的未来,将会如何?
……
齐国都城最奢华的酒楼,店门紧闭,与以往的热闹繁华截然相反。门口挂着的牌子显示,这家酒楼已经被人包场。
"混蛋!苍落尘这个混蛋!"几个伙计站在一楼空荡荡的大厅,听着楼上传来的摔盘子砸碗和破口大骂的声音,他们吓得缩一缩脖子,纷纷躲向后厨。这些伙计常年招待达官显贵,自然知道不该听的千万不能听,免得惹祸上身。
二楼的一间包间内,地上狼藉一片,山珍海味遍地皆是。镇南侯眼眶赤红,犹自破坏着一切能够破坏的东西。那声嘶力竭的怒吼,也自然是出自他口。
皱着眉头看着抓狂的镇南侯,天威侯终于按捺不住,皱着眉头出声制止:"行了三哥,你这样破口大骂,苍落尘又听不到,有这工夫还不如坐下来想想该如何对付他。"从一进来,镇南侯就像个泼妇一样连骂带砸,吵得他头都疼了。虽说镇南侯头脑简单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们此刻共同的对手,是那个高深莫测的苍落尘。
而这个头脑简单的镇南侯,显然不是可以商量的对象。
"四哥,苍落尘给咱们定下来了三日之约,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将视线转向忠义侯,天威侯的态度恭谨了许多。他们兄弟三人,要数忠义侯最是沉得住气,也最有打算。天威侯在来都城之前,已经悄悄派人向忠义侯示好,明面上虽然三个侯王各自为政,实则忠义侯与天威侯早已在暗中结成同盟,准备一起对付镇南侯。
当然,这一切镇南侯毫不知情。
听到天威侯出声呵斥于他,镇南侯眉毛一竖,便要发威。
始终沉默不语的丞相见状,急忙来打圆场:"几位侯王都少说几句,咱们现在可没工夫斗嘴。"丞相在朝中为官多年,人脉极广,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见他开口,镇南侯纵有满腹火气,也只得悻悻忍下,气呼呼坐到一边不再言语。
见镇南侯终于安静下来,忠义侯这才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苍落尘身经百战,屡战屡胜,确实不可大意,不过,我们也不必将他想得太过棘手。毕竟战场和朝堂是两回事,他骁勇善战不假,但论起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他不一定在行。最值得提防的,反倒是那个嬉皮笑脸的赵与鹰。苍落尘上次出征,就是他做军师。这次诛杀七王叔,也是赵与鹰主持大局。由此可以推断,苍落尘的战功,必是出自他的谋划,所以,我们最需要对付的,首先是赵与鹰,其次才是苍落尘。"只要杀了赵与鹰,苍落尘有勇无谋,自不足虑。
"忠义侯说得有理。"丞相微笑道,"不过,那赵与鹰此刻与苍落尘住在一处,又有亲卫营侍卫保护,加之其轻功绝伦,刺杀之计恐难成功。唯今之计,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上策。""哦?依丞相所言,似乎已有主意?"忠义侯眼睛一亮。论资历、论经验,他们兄弟三个加起来也不及丞相的一半。狼子野心的忠义侯,早在几年前就主动与丞相交好,金银珠宝送了不计其数。这次更是许以重金和封地酬谢,请得丞相站在他们这一边。除了借重他的人脉,更要依仗他的智谋。
眯着眼扫视了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几个侯爷,丞相将手中茶杯凑到嘴边轻呷一口。这个茶杯一直被丞相端在手中,是这个房间中唯一完整的器皿。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给婚姻洗个澡 尸语者 中国式饭局宴请细节全知道 傲天圣帝 逍遥王爷野蛮妃 掌舵 罪域 谁在时间的彼岸 特殊身份 那片星空,那片海 狂医天下 第十一根手指 一本书,解决女人健康问题 冥王劫:鬼夫难缠 无声的证词 练好口才的第一本书 轮回情缘 奴家不是祸水:褒姒传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长相思(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