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重审沈文渊旧案,并由林文正总领督办,三司会审,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朝野。一时间,京城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茶楼酒肆中,沈文渊当年的学识人品、承恩公府的跋扈、柳家的为富不仁,都成了热议的话题。而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汹涌。
那些与当年旧案有所牵连,或是与承恩公府、柳家过往甚密的官员,人人自危,或暗中串联,寻求自保脱身之法;或销毁证据,安排后路;更有甚者,试图向林文正或沈青禾施压、说情,但皆被严词拒绝。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迅速抽调精干人手,组成联合办案衙署。林文正坐镇其中,雷厉风行。第一道命令,便是八百里加急,缉拿江南柳明轩及其相关核心人员进京。同时,开始全面调阅、复核当年沈文渊案的所有卷宗、证物、以及涉案人员的供词记录。
沈青禾作为苦主和关键线索提供人,也频繁出入三司衙署,配合问询,提供她所掌握的一切信息——从父亲遗留手稿中的疑点,到北境、江南之行发现的线索,再到从柳明轩处获得的账册密信原件(已呈交)。
她的陈述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更兼身份特殊(既是苦主,又是朝廷三品大员),使得三司官员不敢有丝毫怠慢,更让那些试图浑水摸鱼、为旧案辩护的人无从下手。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疑点和阻力开始浮现。
首先,是当年主审沈文渊案的几名主要官员,除了个别已故或致仕的,仍有数人在朝为官,且职位不低。他们对于重审此案表现出或明或暗的抵触,或声称当年证据确凿,程序无误;或推诿时过境迁,记忆模糊;更有人暗中指使下属,在调阅旧档时消极拖延,甚至“不慎”损毁部分边缘文书。
其次,关于沉星淀那场导致沈文渊随行人员遇难的“风浪”事故,当年的地方官档案记录语焉不详,关键证人要么早已亡故,要么迁居他乡难以找寻。吴兴县那位于庙祝的证言固然重要,但毕竟只是一家之言,且年代久远,细节模糊。
再者,柳明轩被锁拿进京后,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竟开始翻供!他声称账册是被人伪造陷害,密信是他人模仿柳如烟笔迹,自己对此毫不知情,当年只是正常商业往来。他甚至反咬一口,暗示沈青禾因私怨而构陷于他。
显然,柳明轩在进京途中或入狱后,得到了某种指点或承诺,企图负隅顽抗。
更令人在意的是,调查中发现,当年与柳家往来密切、可能知晓内情的几个关键人物,在案发后不久,便陆续因各种“意外”身亡或失踪,线索断得干干净净。这绝非巧合,而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当年事后,进行过精密的“扫尾”工作!
幕后黑手的能量与狠辣,远超想象。
三司衙署内,灯火常常彻夜不熄。林文正面色凝重,与几位主审官员反复推敲案情。
“柳明轩翻供,虽在意料之中,但也说明其背后还有人,且能量不小,能给他这样的底气。”刑部侍郎沉声道。
“当年那些‘意外’身亡失踪之人,定是被灭口无疑。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绝非柳家或承恩公府残余势力所能及。这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水。”大理寺少卿捻须道。
林文正目光锐利:“无论水有多深,此案既已重启,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柳明轩翻供?那就查他翻供的底气从何而来!那些‘意外’?那就查当年经手这些意外事件的衙门和人员!凡是与此案有涉的,无论大小,一律严查!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搅弄风云,蒙蔽圣听!”
他深知,此案已不仅仅是为沈文渊昭雪那么简单,更是对朝中某些盘根错节、隐藏极深的势力的一次清算!阻力越大,越说明触及了要害!
这一日,沈青禾再次被传唤至三司衙署。林文正屏退左右,只留她在书房。
“青禾,眼下案情胶着,柳明轩翻供,旧线索多断,你可还有……其他线索或想法?”林文正直接问道。他知道,沈青禾心思缜密,且手中或许还有些未公开的底牌。
沈青禾沉吟片刻。她确实还有线索,关于星源秘境,关于父亲可能发现的、触及皇权根本的秘密。但那些太过骇人,且牵连她自身最大的秘密,在未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能轻易透露。
“林公,柳明轩翻供,无非是仗着当年证据大多湮灭,知情者多已不在。但有一处,或许他们忽略了。”沈青禾缓缓道。
“何处?”
“人证虽可灭,物证虽可毁,但……地脉不会说谎。”沈青禾目光清澈,“父亲当年因勘验地脉而获罪,其核心秘密,或许就藏在太湖沉星淀之下。柳家当年协助构陷,其动机除了攀附权贵,是否也与此地秘密有关?柳家是江南豪商,生意涉及矿产、漕运,对太湖水域的了解,恐怕远超常人。”
林文正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可否请旨,允许镇异司会同有司,对太湖沉星淀进行一次官方的、彻底的勘查?”沈青禾提出建议,“一来,可查明当年‘风浪’真相,寻找可能的遗物或痕迹;二来,或许能发现柳家或其他势力,与沉星淀之间存在何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此举光明正大,或能打破僵局。”
林文正闻言,沉思良久。沈青禾这个提议,看似绕开了当前的人证物证困境,实则直指案件最核心的起因——沈文渊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若能揭开沉星淀之秘,很多疑问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此法……可行!”林文正拍案道,“本官这就上奏,请旨对沉星淀进行官方勘查,由你镇异司主导,刑部、工部派人协同!”
“青禾领命!”沈青禾躬身应道。
她知道,重回沉星淀,意味着将再次直面星源秘境的秘密,也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位置。但为了父亲,为了真相,她别无选择。
而且,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沉星淀之下,或许不仅藏着父亲的冤情,更可能藏着足以颠覆当前僵局的关键证据!
迷雾虽浓,但方向已明。
新一轮的较量,即将在那片神秘的水域之下展开。
**第二百一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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