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灵知道他已经不好意思,才不说了,又见他还要巡逻,就不再多打扰,向他告了辞,继续向流筝宫走去。
“清儿,公主今日是不是留了左大人的女儿在流筝宫留宿?为什么?”作为枫灵进了流筝宫看到的第一个人,清儿自然是被抓来提问。
“是的,驸马爷。”清儿调皮的笑着,眨了眨眼睛说,“左小姐长得很漂亮呢!”
“是长得很端庄,上次我在左府见过——别打岔,为什么公主会留左姑娘在宫里留宿呢?”
清儿吐了下舌头,低下了头说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知道嘛,驸马还是自己去问公主不就好了?”
你是拿准了我不会发脾气是不是?枫灵无奈地想着,流筝宫的下人都不怕她,也许,是因为他们所见到的,永远都是那个不肯失了风度的温文尔雅的驸马的缘故。
“好好好,我自己去问。”枫灵负手走向怜筝的寝宫。
“为什么喜欢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尚未进门,就听到怜筝惊愕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叫枫灵顿时站住了脚步,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枫灵本不喜欢做这种偷听的事情,可是,“喜欢”这两个字就那么生生飞到了耳朵里,叫她脚下似乎生了根,一动不动。
另一个女声柔和的响起,比怜筝的声音小了许多,离得太远了听不真切,枫灵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把耳朵贴在了门上。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偷听,紧张的模样在外人看来竟是十分有趣。
“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喜欢上他,也许是因为青梅竹马的缘故。”女子的声音听来十分幽怨,蕴含着无限的伤心,只是听着就叫人心疼。
“你——我不管了,反正,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没天理的事情。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没准那天你就对他没了感情也说不定,”传出来的是怜筝的声音,“女人永远都是嬗变的。”
听着这煞有介事的口气,枫灵忍不住唇角微扬,“嬗变”?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嬗变吗?
“好吧,不管他是谁,就按着刚才说的,你们选个日子私奔吧……今晚把他叫来。我来为你们准备一切。”传出来的依旧是怜筝公主的话,坚决的声音掷地有声,令枫灵心中疑云顿生:私奔?和谁?
“驸马,您怎么不进去?”大智若愚的醒儿从一旁经过时候忍不住和枫灵搭了句讪,枫灵急忙转身示意她别说话,可是,已经晚了。
室内传出了一个凶狠的声音:“谁在外面偷听?”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已经从门中插了出来,正正横在枫灵眼前。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枫灵苦笑,向后一跳,避开了从门里挥着剑冲出来的怜筝公主。
“姓杨的,你居然偷听我说话!”怜筝面上娥眉紧蹙,脚下步步紧追,手里的剑更是乱舞一通,直逼的枫灵在走廊里穿来走去,应接不暇。的确,怜筝的功夫不怎么样,可是她的追人的速度确实叫枫灵望而生畏。刚刚转身,就发现对方已经到了面前;刚绕到柱子后面,长剑就已经追上了咽喉;正准备从扶栏上跳下来,对方已经在扶栏下虎视眈眈的等待了……自诩轻功不错的枫灵终于无可奈何地上了屋顶。
“公主,不要总是拿着一把剑舞来舞去嘛,”枫灵坐在房顶上向下看着,又露出了惯有的从容的笑容,“万一伤到了为夫,在父皇那里可不好交代。难不成公主已经‘嬗变’得想要休掉为夫了?”
反正你不会轻功,你上不来。枫灵的笑容里写满了这句话。
“你——”若是枫灵不说这个嬗变,或许还好些,怜筝头上蓦然爆出了青筋,将手里的剑一扔,把袖子上卷,大声喝道:“来人,搬梯子!”
“公主,别闹了。”左秋棠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拉住了怜筝的衣袖央求道:“别和驸马闹不愉快。”
“我可没有和他闹,”怜筝顺着梯子向上爬去,完全不理会左秋棠,此刻她满心里只是想要去教训教训那个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跑在她前面被她追打的家伙,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乐趣。
可惜的是,当怜筝公主顺利地爬上了房顶的时候,驸马只是向她歉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向下一跳,回到了地面上。
“你……”怜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坐在房顶上失去了动作的力气,只好愤怒地盯着杨枫灵的头部,咬住了嘴唇。夕阳下的杨枫灵一袭白衣,被夕照染红了一身白,更显得干净、潇洒。晚风中发带飘起,随着落叶一起飞舞,却终于因为舍不得那一头秀发而牢牢守在了原处,再加上一脸从容有礼的笑容,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孔,这个人,似乎可以颠倒众生。
“左姑娘,”枫灵彬彬有礼的向左秋棠作揖,“自上次在左府见过小姐,别来无恙。”
“驸马客气了,”左秋棠回了礼,起身担忧地望着呆坐在房顶上的怜筝说道:“公主她怎么办?”
“公主福大命大,再加上房顶又不高,出不了事情。再说,那里不是有梯子吗?小姐不必担心。”枫灵打趣地向房顶上一望,此时怜筝已经清醒下来,正在从梯子上向下爬。
“倒是接下来请左小姐不要见怪——家有悍妻,恕悟民先行一步了。”脸上笑容未变,驸马谨慎地后退着,眼睛一直盯着慢慢下来的怜筝公主,直到对方脚落地,她忽然转身向外跑去,霎时便没了踪影。
怜筝追至门口,向四遭一望,拍了拍手轻蔑地说道:“跑得比兔子还快!”她本想作出个与这句话相符的轻蔑表情来,却不料没能成功。因为,这句话,好像有人曾经用过。
……
夜凉如水,寒意顿生。冰冷的盔甲罩覆着巡逻士兵的身体,不是为了给他们带来温暖,而是为了延缓他们的死亡。
潘誉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燥热,捏着武器的手心里甚至冒出了汗,不甚明亮的蜡烛是他可以看清眼前一切的唯一光源,这里是流筝宫的书房。面前一个兴致勃勃的年轻女性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从收拾细软到准备马车,从逃跑路线到定居地点,从比翼□□到长相厮守,似乎是个完美的计划。左秋棠一直低着头,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现在难道只能把一切都交给这个一心只想飞翔的公主吗?似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嗯,嗯,应该从这里经过兰州一路向西,可以到智彦边境,那里通常是很安全的,不再会有什么人阻拦了……”怜筝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向着这场私奔的男主角——潘誉——讲解着自己的计划,后者是在巡逻时候被清儿醒儿两个人给“抓”来的。
“我已经都说得很清楚了,你明白了吗?”怜筝笑眯眯的看着潘誉。
“公主,我——”潘誉急红了脸,又低头瞄了一眼左秋棠,脸红得更厉害,不知道怎么把断断续续的句子连上。
“你肯定明白了对不对,想我齐怜筝天资聪颖,说出来的东西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怜筝笑得更加开心,可是潘誉说话也更加说不清:“公主,我……这,左小姐,左大人,公主,小人……唉。”潘誉激动不已,手里的□□重重的向地上一剁。
“你不用谢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怜筝只以为对方是想谢自己,说话也就越发的大言不惭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谢你而不是怨你?”一声轻笑从房顶传来,室内三人顿时变了颜色,俱向顶上看去。
又听得门开了,三人目光又移到了门口。“驸马?”潘誉和左秋棠的声音交汇到了一起,传递出了无限的惊讶与不解。本应在傍晚离宫而去的驸马爷杨悟民眼含笑意,出现在了流筝宫的书房门口,正倚门而立。
“你,居然又偷听!”怜筝的愤怒很快超过了惊讶,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潘誉的□□,但是没有拿动,潘誉忠诚地握住了手里的兵器,没有使之沦为怜筝公主谋杀亲夫的工具。怜筝不断地以凶狠的眼神盯着潘誉,可是后者只是从驸马的眼神里汲取了力量。
“公主且息怒,”杨枫灵蓦然严肃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右手轻轻握住了□□,把它拿在了自己的手里,左手则掰开了怜筝的手,也是握在手里。不等对方反抗,她沉着地说:“潘誉,不要紧张,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
潘誉感激地看着驸马,又深深地望了一直凝视着他的左秋棠一眼,终于把目光移向怜筝,鼓起勇气说道:“公主,您的好意了小人心领了,但是请恕小人不能够接受。”最后一个字出口,仿佛带着一丝颤音。
“为什么?”怜筝十分不理解地凝住了眉毛:“我的计划有什么漏洞吗?你放心,绝对会让你顺利地离开——”
“不是,公主,不是这样。”潘誉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敢抬头。
“难道说,你不喜欢秋棠姐姐?”怜筝更加不理解,已经有些怒了,左秋棠脸色苍白,眼中晶莹闪烁,望着潘誉,欲说还休。
“不,不是,而是……”潘誉紧张地解释着,但是一抬头,正看上了左秋棠的一双明眸,顿时呆住了,难以出声,只是默默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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