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杨悟民转过身来,淡然一笑,双眼停在明紫鸢的脸上,蓦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停了许久,她才缓慢地收扇作揖,说:“那么可不可以请姑娘为小生奏上一曲?也是给了濮公子的面子了。”
明紫鸢呆呆地看着向自己作揖的素雅男子,喉头一哽,经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好。既然是为了这位杨公子,紫鸢甘愿献丑——”听了这话,老鸨长舒出了一口气,在心里谢天谢地了半晌,不料明紫鸢又接着说:“不过,小女子只肯为杨公子一人演奏,所以,请旁的几位大人都回避吧。”老鸨登时一骇,又是一惊从来不为人独奏的明紫鸢居然主动提出要为他人独奏,还为此驱赶当朝要员,着实令人困惑。
濮历行又是一挑眉毛,玩味地盯着明紫鸢和杨悟民,然后轻轻一笑,说:“小生从命。几位兄台,咱们到别处去接着喝酒好了,”然后揽着最初陪自己喝酒的□□出了门。李逡尴尬的站起身,有些窘迫,结结巴巴说道:“我家中还有事情,不能再奉陪几位了,在下先走了。”说罢不及旁人告辞,就慌慌张张离开了。左知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怪里怪气地说:“好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站起身来也离开了。醉醺醺的丁髯被陆信及两个□□半拖半拽地拉走了。陆信走之前好奇地看了看杨悟民,还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杨兄果然是潇洒非常。”
老鸨忙欠了欠身,急匆匆地也跟了出去,还不忘点头哈腰地招呼:“客官请尽兴,尽兴。”她轻轻合上了门。
方才还是人声鼎沸的“昭月”雅间此刻只剩下了两个人,杨悟民——或者说杨枫灵,还有明紫鸢。两人默默无语,对站了许久。
“一别双秋,居然又见到了姑娘。”枫灵蓦然开了口,木然坐在了凳子上,眼底流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怎么会这样?紫鸢姐姐怎么又会沦落至此?”
明紫鸢本是强捺着伤怀,不想枫灵说出这一句话来,正触了她的伤心。悲从中来,顿时泪如雨下。迷蒙的泪眼前,儒雅的男子拿了绢帕来拭去她的泪水,抚慰道:“别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明紫鸢抬起头,恍然如梦,眼前的儒雅干净的面庞和两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聪明面庞合在了一起:两年前的幽州城,一个在自己台下拼命鼓掌的不安分的年轻人,一个在歌女面临被调戏的时候仗义赋诗大打出手的才子,一个缠着自己将一首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的乐迷,一个轻抚琴弦慨叹“晓月怜筝柱,春风忆镜台”的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个倾尽所有钱财只为了为一个天涯沦落人赎身再派人她送回家乡的傻瓜……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当年我瞒住父亲,倾囊相救,只想着换姐姐一个自由身,送你回家乡。不想,天妒红颜,时运多舛,后来居然被歹人劫持,飘零辗转,姐姐最终居然还是沦落到了京城的烟花巷里。”枫灵强忍住悲痛,扶了明紫鸢坐到帘帐内里,深吸一口气说道:“方才听到你在帘中的唱诗,我便知道那人是你了。”
明紫鸢脸上哀伤慢慢地散了,勉强露出了笑容说道:“自然,那首‘艳诗’还是当初公子你作的。”她脑中又电光火石般地闪现了一个气质儒雅的少年对着一个猥琐的酒鬼讥讽地念出这首诗时候脸上的自得之色,“今日的情形和当日出奇的像。”她定定地看着枫灵,这位杨公子脸庞较两年前分离时候瘦削了许多,不过更显出了眼里的神采与聪明。
“谁知道呢?这或许就是命运。”枫灵叹息着站起身,在室内踱着散乱的步子,忽然坚定地转过头,说:“紫鸢姐姐,我既能赎你一次,就能赎你第二次。无论如何,你必须得到幸福。”
紫鸢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琴弦,抬头哀伤说道:“你能救我一次,能救我两次,又怎样?我需要的是一个依靠,而不是一个空头自由。在这世上男子怎么都能活下去,而女子却必须得有一个值得依靠的人才能够免遭厄运。杨公子,你救过我一次,然而回到家乡时候,我已经孤苦无依,所以才会轻易被人劫持。现在的我,若是没有了这个栖身的怀柔苑,也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根本毫无幸福可言。”
枫灵心里一痛,倚柱自嘲,满心苍凉。
默默中,身后琴筝响起,一曲长相思,撕心裂肺,荡气回肠。
“美人如花隔云端……”枫灵念着这一句,心里怅然,不觉也唱了起来:
“长相思,思绝簪。”
“玉枕凉彻夜半寒。”
“妆成窈窕强颜欢,”
“秋心寂寞飘零叶,”
“弦音凄凄声声叹。”
“奈何多舛问青天!”
“枉被天下之丝绢,”
“纵有倾世之容颜。”
“沧桑斗换断肠苦,”
“谁人来明琴中怨。”
“长相思,红泪干。”
“这一切都是命么?”枫灵苦笑哀叹。帘幕中单薄的身影奏出悲凉音乐时刻,另一个同样缺少依靠的人却不得不使自己坚强起来。她走进翠帘里,低头看着一双纤细的手在琴弦上走出了只应天上有的曲子。
琴弦陡然断了。
枫灵和明紫鸢同时惊讶起来,同时,门外传来“嗷”的一声惨叫,是那个老鸨——还伴随着一个年轻的声音气急败坏的怒骂:“我怜——怜公子想做的事,几曾受到过限制?敢和我怜公子抢女人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随后便是“昭月”雅间的门被人用极其残暴的劲道踹开了,一个棕白色的影子一头扎了进来,还伴随着极其粗鲁的问好方式:“嘿,小子!我说你留明姑娘的时间也太长——”
进来的人在看到枫灵的面庞的一刹那停住了话语,止住了脚步,呆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同样直愣愣地望着她的驸马爷。
并非是心有灵犀的面面相觑,并非是不约而同的意外碰面,怜筝迷迷糊糊的看着名义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又看了看她在过去的半个时辰内一心想要见到的明紫鸢——果然是非同凡响,美丽动人——可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怜筝公主的丈夫,当今圣上唯一的驸马爷,现在正在青楼之中和一个歌女*?!
“这是怎么回事?”从怜筝嘴里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冷静声音,叫枫灵心里一沉。
“我说了,想和我怜公子抢女人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这位杨公子。”怜筝心里复杂的感情如同掀翻了五味瓶一样,莫名其妙,疑惑,生气,甚至还有稍稍的一点酸。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冷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酸”。吃一个名义上的丈夫的醋,也许这是女子善妒的天性,也许这是身为皇室之女独有的占有欲。
看着面前这位男装少女正一步步的走进弹琴者的翠帘,又承受着紫鸢询问的眼神,枫灵尴尬至极,不知如何是好:“呃,这位,怜——怜——怜少爷。”枫灵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开始想方法说下文,却被怜筝惊天动地的话打断了——“同样,明姑娘,想和我怜公子抢男人的人,也是没有!”
在明紫鸢一脸迷茫中,枫灵感到五雷轰顶一般的震撼,不过还有更震撼的,就是本来在隔壁喝酒的那几位尚书正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看着怜筝揪着驸马的耳朵从琴室里出来。濮历行半张着的嘴几乎可以把手里的酒杯吞下去,陆信常挂着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若是李逡也在,实在不知道他的脸会憋成什么颜色。
枫灵的表情显得无奈又担忧,自己的耳朵被一只手以极大的力道揪住,但是自己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好笑。尤其是看到老鸨的两个额角一边一个包,活像两个犄角,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这,驸……”左知名惊骇而又怪异的拦在了怜筝面前,颤抖着问:“你,你是何人?”
怜筝对他怒目而视,她认出了这个总是在父皇面前拍马讨好的老头,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刚想来一句恶狠狠的怒骂,却发现右手揪住的那个人的耳朵逃脱了自己的控制。情急之下,怜筝顾不了许多,转身便追了上去,便追边喊,勒令前方男子停下来。枫灵边跑边想对策,可是居然什么也想不出来,脑中一片空白,不多时就跑上了三楼。怜筝依然紧追不舍,终于叫她追上了无路可逃的杨枫灵。
这么会儿功夫,窄窄的走廊上已经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暧昧和好奇的眼神来看待这场风波——毕竟,在普通的妓院里,男人和女人的*随处可见,女人和女人的暧昧也被人姑妄看之。这两个清秀男子的追逐,还真是少见。怜筝刚刚站定,重重地喘着粗气,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收场。
枫灵六神大乱,只念着“走为上计”,纵身一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当当地落地。她轻功本来就是不错,这点高度算不得什么。顺利落地后,她抬起头,以得意的眼神向上看了看,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竟又引起了几声女子的惊呼。怜筝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正欲发作,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挤到了栏杆上,偏巧这栏杆也不结实,居然一挤就断了——一声只有女性才能发出的尖叫,刹那间响彻了整个怀柔苑。
“糟糕了……”濮历行忽然看到了大惊失色的曹陵师站在对面的走廊里,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紧张起来。
地上的白色身影腾空而起,犹如一条瘦弱但是矫健的白龙,并不粗壮的胳膊环住了那个“失足”的少女的纤细的腰肢。杨枫灵在空中接住了隆嘉皇帝的“千金”,一时没能承受住,身子稍微一偏,吓得怜筝以为两人都要掉下去,急忙环住了抱着自己的人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枫灵只觉得更加好笑,方才的霸道劲哪里去了?伴随着几个旋转,重心不稳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两个人同时落地,毫发无伤。
怀柔苑方才的热闹在此时此刻化为了一滩沉寂,没有人知道说什么,两个“男子”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心十分亲密的“拥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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