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上了年纪的酒央县城时间过得比青阳更慢。单从来来往往的老百姓身上便能看得出来。这种夹在南北中间的县城因着地形较为闭塞,民众的眼界较为有限,县城走遍了也不见多少找乐子的地方。
唯一气派的赌坊有个极为土的名字,与青阳碧华万福楼一比当真是土爆了。姜酒站在大赌坊外面,心底那个隐隐萌动的想法在使唤着她进去。
阿祁见她神往的样子,江师爷曾严禁过姜酒去赌坊,说那是极易让人变坏的地方。平日随他一道的姜酒通常都是和小黑蹲在外面一起晒太阳。当有些东西只可远看而不可触碰时,总能勾得人心痒痒。
她毕竟还小,江师爷如此教育委实不现实,如今看来有些失败。
&ldo;你想进去吗?&rdo;阿祁道,&ldo;我们没钱。&rdo;
姜酒偏头看他。
阿祁想板着脸,不过日光照在她脸上,她笑起来跟着陶瓷做的娃娃一样,他瞧着就像笑一笑,然后摸一摸,亲亲她的眼睛。
&ldo;姐姐在高兴什么?&rdo;阿祁道,他糯糯的声音像是软软的猫叫一样。
&ldo;我高兴,现实如此。你想做什么,没有钱却寸步难行。&rdo;姜酒揉了揉前额,很是苦恼一般。
&ldo;小姑娘担心这个做什么?钱是最好赚的,只要你肯动动脑子。&rdo;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那声音尖尖的,故意掐嗓子的音像阉人一般。姜酒嗅到一股脂粉味道,转过身就看见一张烧饼似的大圆脸。
一双细小的眼睛,粉脂抹多了的脸一说话就能见簌簌落下的粉,那口脂的颜色当真是极其的红艳,显得嘴更大。这样艳俗的妇人姜酒不用脑子都知道是干嘛的。
她当即拉着阿祁要离开。
&ldo;诶诶诶,你一个小姑娘还拉扯着一个弟弟,你从成衣店出来了谁会要你?&rdo;她丢着帕子在后面喊。
这一扯嗓子周围就都看了过来。
老百姓的眼神很直白,嫌弃的,可怜的,同情的,厌恶的……
姜酒转着身,就见那艳俗的女人眯着眼轻蔑一笑,她走近了身上的脂粉味道熏得姜酒想吐,她提起了那家成衣店,叫她想起里面的老板。
&ldo;难不成就你会要我?&rdo;姜酒微微抬着下巴,手笼着袖子,闭了闭眼,越发觉得有些不同,这酒央当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ldo;嗯,除了我,谁还会不计前嫌用你?&rdo;
&ldo;有意思,有意思。&rdo;姜酒突然睁开眼,拍拍阿祁的肩膀,示意他先走。她侧过身,又一次细细打量这个女人,周身廉价的气质,独身一人,她若是稍有察觉就会发现,从她出了店门起就被人一直跟着。
有意如此?
料想如今孤身一人,阿祁有了庇护,她或许可以做个冒险的事,比起赌坊里眨眼间的大起大落,跟她走一遭仿佛也算不上什么。
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一时间面前的女人还有些狐疑。
&ldo;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rdo;
姜酒反问道:&ldo;你能是干什么的?&rdo;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周围知底的都暧昧笑笑,她怕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姑娘,一时就闭嘴,转身一挥帕子,道:&ldo;跟上来罢。&rdo;
酒央的巷子与青阳差不多,悠长,往里由青便黑,两侧的青苔慢慢变黑,尽头是一扇小木门,墙上挂着的红灯笼褪了不少色,裂开的门缝里好像还有人在偷看。
姜酒对这样阴暗的环境不是很陌生,是以很淡定从容推开了门。
门里面一个人背对着她。
日头落了山,一群乌鸦飞过客栈,院子里的杏花洁白如雪。阿祁托着腮瞧着门口处。夜幕深沉依旧不见姜酒的影子。
星子被天上的云层遮盖住了,他握着小公子给他的玉佩,本想着等姜酒回来了把她的旧玉佩换掉。等到如今,他开始有些慌乱。
她出事了吗?
小公子推门而入就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他坐在椅子上,十一岁的身子还和他八九岁一样,也不知这些年吃了什么苦,平日除了姜酒面前多说几句话,此外那张脸,祁小公子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姑且以为是像他那个早逝的大哥了。
阿祁听到推门的声响回过头,他叔叔小公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穿着一丝不苟,腰上空荡荡。他的玉佩已经送给了阿祁了。
&ldo;叔叔。&rdo;阿祁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
&ldo;嗯。&rdo;小公子淡淡应了声,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公子八成都知道姜酒有事。
&ldo;你那个姐姐极有主意,你怕有何用?我祁家的暗卫一直跟着她,她不会有事,你且宽心。&rdo;小公子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象征性地安慰了他一遭。
阿祁笑着,透着一股苦涩感,仰头问小公子:&ldo;你们不去帝都,带我来此处何意?&rdo;
小公子狭长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低低道:&ldo;认亲。&rdo;
他此次出门,一大半功夫都用来找这个小鬼了,回京才绕个远路找那个人。
&ldo;找谁?&rdo;阿祁问道。
&ldo;我的表兄,你的表叔。当年被贬谪至此。&rdo;小公子道。
阿祁听小公子说,那人叫陆平生。
陆平生这个人,他正真转过身来是一张冷淡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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