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二人说完,才开口向方生问道:“在下观公子十指皆有些老茧,像是弹琴所致?”
方生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才说一句话的男子,这开口一问居然是询问他手上老茧的来历,观察很是细致入微,他看不出秦瑜有什么目的,只是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秦瑜接着说:“我也是个自小练琴的,我这朋友说话急躁了点,让人颇有微词也是常事。所以不妨我用一曲,与你换一个价格公道的宅子,毕竟在下觉得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理由做了冤大头。”
方生眼眸流露出一丝兴趣,这几人还真是各有千秋,一个张扬,一个细腻另一个镇静,这聚在一处反而是相互补足了各自的缺点,他点头道:“不知这位道长想用什么曲子与我换一个公道?”
秦瑜眼神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一刻,随即与林权真对视点头,这才继续道:“不如就《广陵散》吧,我也许久没弹了。”
方生惊惧起身,他怎么忘记了林权真说他上次弹的曲子出自另一位同僚,莫不是面前这位青衣人,瞧着他从容淡然地话语,方生才确定这便是林权真说的那人。
他长叹一气,摆手道:“五百两足够了,这曲子上次我听林道长弹过一次,已经将琴谱补齐,”方生抬头看向悬在梁上的风铃,淡然笑道:“原想着听听林道长说得神乎其神的友人琴艺到底如何,只可惜我的琴砸了,我的手也抖了,座下也无听曲的人……我已经不爱琴道了。”
方生也不知自己是真不爱,还是不敢拿起琴,想想那些辜负自己的人跪在自己脚边苦苦哀求的样子,想想他们从高高在上堕落在原来最为鄙夷的臭水沟里,他就觉得解气!!!
但解气之后呢……方生杀母杀弟,将自己那个瞎眼的父亲真的变成了瞎子,只有在第一下开膛破肚时他会解气,越到后面,溅在他脸上的血开始结块,方生能感觉到脸上皮肤的撕裂感以及胃里不断翻滚的恶心,直到最后他那双手不自觉发抖。
其实他所求的并不多,说到底无非是“公平”二字,他恨的也不多,说到底无非是“不公平”三个字,方生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他所求的,到了最后连他的手也开始反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拨弦奏乐?还剩什么心境去拨弦奏乐?
秦瑜听了他的话,只是从容一笑,“我遇见过许多人,其中或有盗贼、或有寒士、或有白丁……形形色色数不胜数,他们有的弹琴是为了取悦别人,有的是为了寻求一方慰藉,也有的是纯粹的凑个热闹。”
“那他们真的配弹琴吗?真的能问心无愧地坐在上面?琴……也会生气的吧?!”方生问道。
秦瑜答,“若是你问心有愧,自然弹不出你想要的,只是自己与自己怄气吧。问心无愧那是多么困难的四个字,”他右手空悬握紧,随即有缓缓放开,“其实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既然一开始就是‘无’,谈何有愧?”
方生没有作答,也没有认同,就像有人愿意将一生活得“虚无”,有人又愿意一生埋没在“记忆”之中,单说谁对谁错,只是各执一词争论地面红耳赤吧。
反观高台上的谢玉庵,他只是盯着那双空无一物的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不屑一笑,对他来说白手起家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只要在他手中握紧了,即使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在他收手的一瞬,那也是属于他的东西。
几人商谈之后,又在院外小饮片刻,林权真坐了没一会儿,便抱着张濡回了东边的屋子,团团拉住他另一只得空的手,三人步伐轻慢地走在飞雪里。
谢风阴原想着留个娃娃在身边赏玩,哪知团团只是个惯会说好话,但不会粘着他的姑娘,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比林权真差哪儿了???
林权真将张濡抱回东阁时,恰好看见里面一位中年妇女往高处摆放堆积上好几个雪白的大馒头,他卸下身上沾上的白雪,才抱着孩子走进去。
中年妇女见外头有人进来,便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儿子回来了,“濡儿,阿娘摆好馒头了,是这么摆吗……”
四目相对间,林权真低下头去,又不知道该把熟睡的小娃娃安置在何处,只得站立在进门的地方,“夫人……叨扰。”
张夫人惊讶地走去,从他手里接过自家儿子,她这儿子一夜间变得稳重妥帖,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么卸下暮气的张濡,连忙向着林权真致谢,“谢谢这位公子送我儿子回家,也不知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林权真牵着团团,木讷地摇了摇头,又见着堆在高处的大馒头,开口道:“馒头,给我一个就行。”
“啊?啊……好。”张夫人一时之间没太确定,直到她看到林权真满脸写着“给我一个馒头”,才转头去桌上挑了个又大又白的,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全身上下穿得华贵,却没有什么架子,抱着自家儿子规规矩矩站着的样子也有点好笑,最后居然就要了个大馒头,真是个怪人!
林权真接过馒头,低头看向团团,又将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自己拿着半个,团团拿着半个,一大一小的二人就这么走出东阁。
他也不打算回到宴席上,今天的半个馒头也挺好吃的,但又顾忌到身边孩子,林权真问道:“你要回去吃东西吗?”
团团点了点头,又摇头,她想吃东西,但是不太想回去。
林权真有点看不懂,“什么意思?团团在我这里,只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粉绒的一小团对着林权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甩了甩年前谢玉庵给她的钱袋子,脸上又傲又开心,就差直接说,“本姑娘要请你吃东西”。
林权真托人给席上的两人传话,随后便带着团团从正门走了出去,眼见身下小孩走路摇摇晃晃,半截都快扎在雪里,林权真一手将雪堆里那团毛球捞起,平稳放在自己左肩上方,“雪厚了,坐上面抓着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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