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血腥气还未散尽,但那面在寨墙顶端猎猎作响的“孙”字血旗,连同寨门内外那场惨烈到令人窒息的大战,以及其中几个如同妖魔般的身影,却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裹挟着恐惧与敬畏,迅速在群山中、在荒野间、在行脚商贩的窃窃私语里、在流民惊恐的哭诉中,疯狂地蔓延开来。
**“黑风寨……变天了!”**
**“‘孙字营’!知道吗?就是灭了张阎王(张闿)、宰了独眼狼(贺彪)的那伙煞神!”**
**“那个雷爷……我的老天爷……听说是天上煞星下凡!在鬼哭涧被砍成了七八块……第二天愣是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浑身一点伤都没有!比阎王爷还凶!”**
**“还有那个新来的杜爷!铁塔一样!刀枪不入!寨墙在他手里跟铁打的一样!贺彪几百号人硬是撞不开!”**
**“最邪乎的是那个钻天猴时迁!神出鬼没!听说贺彪的密信就是被他摸到枕头边塞进去的!清风寨的白秀才就是被他吓跑的!”**
**“孙大王……姓孙……手段那个狠啊!寨门口立着块‘斩律’碑!三个血淋淋的‘斩’字!基座下面埋着不老少人!不听话的,脑袋直接挂旗杆上喂乌鸦!”**
**“听说他们打仗不要命!贺彪四百多号人围上去,硬是被他们杀得血流成河!贺彪的脑袋都被雷爷剁下来当球踢了!”**
这些带着血腥味和夸张色彩的传闻,如同野火燎原,烧遍了黑风寨方圆百里的山林沟壑。恐惧,成了“孙字营”最好的注脚。
……
黑风寨通往山下的一条隐秘小径旁,几块嶙峋的怪石后面。
时迁像一只真正的狸猫般蜷缩着,身上罩着件颜色灰败、沾满泥土草屑的破旧粗布衣,几乎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他那双小眼睛精光四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山道上任何细微的动静。
一阵压抑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真……真要去黑风寨换盐巴?不要命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不去?家里一粒盐都没了!你娘身子虚,再不吃盐,熬不过这个月!”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恐惧,“小声点!别让‘孙字营’的探子听见!”
“可……可那‘孙字营’……太吓人了!听说他们寨主姓孙,是阎王爷转世!手下那个雷爷,死人都能复活!清风寨的白秀才就是被他们吓跑的!贺彪几百号人,脑袋都被挂墙上了!”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
“唉……乱世……命贱啊……”苍老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疲惫,“只能盼着他们讲点规矩……听说只要按他们的价换,不耍滑头,那个管粮的张总管……还算……还算公道……就是寨门口那块‘斩律’碑……看一眼都做噩梦啊……”
脚步声和压抑的叹息声渐渐远去。
时迁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一老一少两个山民背着空瘪的竹篓,佝偻着腰,一步三回头、战战兢兢朝着黑风寨方向挪动的背影,瘦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计谋得逞的狡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嶙峋的乱石和茂密的灌木丛中,朝着另一个方向潜去。
……
野狼峪附近,一个被烧毁大半、只剩断壁残垣的小村落废墟旁。
几个穿着破烂皮袄、脸上带着风霜和戾气的汉子,正围着一小堆篝火,烤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只山鸡。篝火的光映照着他们惊魂未定的脸。
“……妈的!贺爷……贺爷就那么没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狠狠灌了一口劣酒,声音嘶哑,眼神里还残留着那日雷横如同魔神般斩下贺彪头颅的恐怖景象。
“千真万确!老子亲眼看着的!”另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汉子心有余悸地摸着耳朵根,“雷横那煞星!一刀!就一刀!贺爷的脑袋就飞了!贺铁塔想救,被那个新来的杜迁一刀劈掉了半边肩膀!野狼峪……完了!彻底完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孙字营’会不会赶尽杀绝?”一个年轻的喽啰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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