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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井中低语（第1页）

陆衍用手电光锁定在轿厢顶部那块正方形的紧急逃生盖上。它由四个内六角螺丝固定，边缘已经有些锈蚀。他没有多言，从随身工具包里掏出一把多功能扳手，蹲下身，开始熟练地拆卸螺丝。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在寂静的电梯井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林薇紧紧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她身上的青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陆衍专注的侧脸上。手电光从他斜上方打下来，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那专注的神情，那抿紧的薄唇，都与记忆中那个在书房烛光下批阅密信、运筹帷幄的靖王身影缓缓重叠。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蔓延，是恨，是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绝境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所牵引的动摇。

【他在看螺丝，薇姐在看他。】

【这眼神……复杂啊。】

【恨意还在，但绝境中人的依赖感也很真实。】

【别忘了古代的血海深仇！】

弹幕似乎总能精准地戳破她内心的涟漪。林薇猛地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青竹身上。青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只是身体的温度似乎又有些回升，这让林薇的心再次揪紧。病毒……并未远离。

“咔哒。”最后一声轻响，四颗螺丝被尽数卸下。陆衍将工具收回，双手扣住逃生盖的边缘，手臂肌肉绷紧，缓缓将其向上抬起。一股更加陈腐、带着些许机油和灰尘味道的空气从下方涌出。

“我先下去。”陆衍言简意赅，用手电朝下面照了照。轿厢内部一片狼藉，照明灯早已熄灭，只有一些散落的广告单页和不知名的垃圾。他单手撑着边缘，动作轻盈地跳了下去，落地几乎无声。手电光在下面晃动，确认安全后，他朝上面低声道：“可以下来了，不高，把青竹递给我。”

林薇和王浩协力，小心翼翼地将半昏迷的青竹从洞口递了下去。陆衍在下面稳稳接住，将她平放在相对干净些的轿厢角落。接着王浩和林薇也依次跳了下来。

轿厢空间比想象中要狭窄一些，四个人待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与电梯井的绝对黑暗相比，这里因为有陆衍的手电光，反而让人觉得有了一丝莫名的“庇护感”，尽管这庇护所本身也悬在未知的深渊之上。

“现在怎么办？”王浩靠着冰冷的厢壁滑坐下来，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后怕，“往上爬？这……这能爬吗？”他仰头望着从逃生口看到的、那根在黑暗中垂直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冰冷钢缆，咽了口唾沫。这可不是攀岩游戏，失手就是粉身碎骨。

陆衍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检查了一下青竹的状况，探了探她的脉搏和额头，眉头微蹙：“她在低烧。伤口有轻微感染迹象，需要尽快处理，并且……需要更有效的药物。”他的话印证了林薇的担忧。

然后他才抬头，手电光沿着钢缆向上移动，光束没入深邃的黑暗。“设备层在大概十层楼的高度。我们必须爬上去。”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冷静的陈述。“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留在下面，等电力恢复或者外面的人强行开门，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爬？”林薇问出了关键问题。光滑的钢缆，没有任何借力点，徒手攀爬无疑是自杀。

陆衍将手电光打向轿厢内侧的井壁。“爬这个。”他指着井壁上固定的、供维修人员使用的金属爬梯。那爬梯由一根根粗壮的、嵌入水泥的rung（横杠）组成，同样向上延伸，没入黑暗，看起来锈迹斑斑，不知是否牢固。

“这梯子……能撑住我们吗？”王浩看着那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属，语气充满怀疑。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测试，而且必须万分小心。”陆衍走到轿厢边缘，伸手用力晃了晃最近的一根横杠，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有些许锈屑落下，但整体还算稳固。“我第一个，测试承重和路线。王浩，你断后。林薇，你在中间，照顾青竹。”他迅速分配了任务，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她必须自己爬，或者……你背着她。能行吗？”

林薇看着青竹苍白虚弱的脸，又看了看那陡峭冰冷的爬梯，心脏沉了沉。青竹现在的状态，自己爬几乎不可能。背着她爬近十层楼的高度……这挑战太大了。

“小姐……奴婢……自己可以……”青竹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倒吸冷气，身体软了下去。

“别动！”林薇按住她，眼神坚定地看着陆衍，“我背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陆衍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类似赞赏的情绪，但快得让人抓不住。“好。把这个系在腰上。”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看起来很结实的尼龙绳，将一端递给她，“另一端系在青竹身上，做个安全结。如果失手，至少不会直接掉下去。”

这是一个保险措施，也透露出他对这次攀爬的风险评估——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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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没有犹豫，接过绳子，快速而熟练地在自己和青竹腰间打了牢固的登山结（得益于大学户外社团的经验）。王浩也学着样子，将绳子的中段系在自己腰上，形成一个简单的串联。

准备就绪。陆衍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将手电筒用带子固定在肩头，让光线能照亮上方区域。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轿厢上方的边缘，引体向上，身体灵活地钻出了逃生口，然后稳稳地踩在了第一根井壁爬梯的横杠上。

“跟上。”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回音。

林薇将青竹扶起，让她伏在自己背上。青竹虽然消瘦，但加上背包的重量，依旧让林薇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她咬了咬牙，调整了一下呼吸，在王浩的托举下，也艰难地爬出了逃生口，双脚踩在了冰冷的横杠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鞋底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低头望去，脚下是轿厢顶部，再往下，就是一片令人眩晕的漆黑深渊。高度带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一阵腿软。

“别往下看！”上面传来陆衍低沉的声音，“看着你面前的梯子，只看下一步！”

林薇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锁定在上一级的横杠上。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背上青竹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微弱而灼热。

“小姐……放下奴婢吧……”青竹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哽咽和绝望，“奴婢……不能连累小姐……”

“闭嘴！”林薇低喝，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抓紧我！我们一定能上去！”

她开始向上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先确保一只脚踩稳，双手抓牢，再移动另一只脚。背着一个人攀爬，对体力和核心力量的要求极高。没过几级，林薇就感觉手臂和腿部肌肉开始酸胀发抖，呼吸也变得粗重。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入黑暗的深渊。

王浩跟在后面，同样紧张万分，他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注意着下方林薇的情况，准备随时应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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