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突然想起上辈子裴俨翻窗进他家的那天夜晚。
他只在角落开了一盏落地灯,客厅茶几上是一张又一张从门缝塞进来的遗照,门口堆了满檐廊的花圈。邻居家刚上幼儿园的小男孩放学回家捧了一束菊花放在门前石阶上,隔着门稚嫩又天真地问:“哥哥也去陪姨姨了吗,他们团聚了吗?真好耶,哥哥又有妈妈啦!”
就在喻辰思考生还是死的时候,裴俨翻了进来,站在他面前,说出些愚蠢可笑的话,喻辰觉得不打一架实在是太累了。
他被压的已经喘不过气了。
救不了他,就不要来告诉他这个世界才是黑的。
所以哪怕是现在,明知道这样做很恶劣,喻辰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冲这世界上可能最后一个在乎自己的人散发恶意。
“你去拓可了吗?”
“哪天去的呀?”
“见到尸体了吗?”
“我听说是被渣土车撞的诶,死相一定很丑吧?”他歪了歪头,甚至勾出一个笑:“殡仪馆的人有帮他做遗体美容吗?”
喻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俨眼里一点一点充起来的血丝,感受着架在脖子上的胳膊里鼓动凸起的青筋,冷静又残忍地自虐般虐人。
“住嘴。”裴俨哑了声警告。
喻辰跟没听见似的,又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睛。
“他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死了,想要海葬,你既然去了,有满足他的遗愿吗?”
“火化后的骨灰你洒进大海里了吗?”
“……可我觉得他很蠢。”喻辰轻啧了一声,“念过书吧,小孩子都知道屈原死后被河鱼啃得都托梦了,他怎么还敢想海葬啊。”
“啊——”喻辰突然眨了眨眼睛,狡黠极了,继续往裴俨胸口捅刀:“我跟你说个秘密。他其实可怕疼了。”
“但你猜他为什么一直都那么淡定啊——因为疼哭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他的,大家只会说,”喻辰清了清嗓子,“‘poris既然站到了那个高度,自然该承受这些’。”
“所以他活该。”他快疼死了,腰腹部、颈项处、背脊上,喻辰感觉自己都快疼的不清醒了,可好不容易才有人可以听他说这些话,不说出来他更疼。
他笑着叹息:“他活该的,活该下台、也活该死掉。”
喻辰垂眸,看向裴俨手腕那串佛珠,含着笑意凝视裴先生一整颗裸露的真心。
然后本就握着裴俨的手移了位。
被压着喉管也无所谓了,声音嘶哑也随便,他瞥见那串佛珠就觉得扎眼。
食指动了动,喻辰勾进了珠线中,凹凸不平的经文从他指尖滑过,字字都在嘲讽。
“所以别为他祈福,也别祈求来世。他这一辈子活得还不可悲吗,你觉得他还想再有下辈子?”他哑到无声,“他恨不得连这辈子都没来过。”
楼下集散铃打响,喻辰狠狠一拽,直接扯断了那串佛珠。
橡胶线一下打到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终于痛到了极点,径直倒了下去,跌在裴俨身上。
作者有话说:
小裴:老婆……老婆……老婆快别说了呜呜呜,我心疼。(眼泪汪汪)
·
统一回复,小裴没看出来,小裴在看文,
喻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的路灯悠悠照进来,窗帘垂在地上,被空调风口吹出来的风吹得轻轻晃。
他不在自己宿舍,这里看起来也不像一队任何一个人的房间。空间不大,床也只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边立了一根输液杆,喻辰定睛细看,发现正在挂葡萄糖。
他愣了半秒钟,又闭上了眼睛向一侧睡过去。
突然好累。
活了两辈子还是没变,发泄情绪的对象甚至始终都是同一个人。
他都忍不住想裴俨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遇见他。那串珠子也不知道是上哪座寺庙求来的,质量太差,一扯就断了。
“醒啦?”喻辰正腹诽着,房间里传来一道男声。
他微怔,睁开眼睛朝声源处看去。
喻辰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独立的洗手间,对方滑着手机走出来,抬眼透过镜片扫了他一眼,又抬头望了望输液瓶:“自己会拔针吗?”
喻辰:“会。”
“行。”他说,“那一会吊完了你自己把针拔了回宿舍,棉签在床头柜上,记得多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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