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到衙役盘查处,许翎当即又沿山道上山,再次到温泉池处确定江稚梧不在里头,甚至连周边房屋也全都探查一遍,接着又顺山道缓步往下一寸不放地边走边寻,却还是没找到人。
山道上,男人长身而立,目光依旧是超乎寻常的冷静,唯有袖下轻颤的指尖悄然展露他并非看起来的镇定。
冬日的罡风呼啸在山林间,如鬼哭狼嚎,平添肃杀之意。
许翎不信邪,又如法炮制地找了一回,依旧一无所获。
惨白日光下,他影子拉得如山松树一般长,湿润的眉眼极冷。他抬手,掌心向上覆在薄薄一层的眼帘上,偏执地往本就不适的眼睛上施加力道。
从前他以为,用颠茄水改变瞳色来放松朝臣对他的敌意与关注,让谋划得以不被叨扰地进行,纵使会损耗视力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双目不能见强光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现在,他第一次有些后悔。
如果他能看清地上的车辙与足迹,或许能获得更多的蛛丝马迹,或许就能找到她。
悔意翻腾的瞬间,片刻又被许翎压制下去,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事情,他半垂眼帘,细细思量。
堂堂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如果山道和宴席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出了岔子,在这泉山别的什么地方。
他虽有心继续找,但这会儿已然看不清东西,加上再小的山要漫地里找一个人也十分耗费时间,与其在这里盲人摸象,不如先下山去,差遣灵淙他们一起搜山则会快上许多。
打定了主意,许翎快步消失在山道上。
——
江稚梧是被落在她身上的山鸟踩醒的。
眼睛悠悠地尚未完全张开,耳朵先一阵鸣响刺痛,那山鸟被她的动静吓走了,留下一串扑棱棱振翅的声音,江稚梧甚至没来得及瞧见那到底是只什么鸟。
她动作缓慢,像个起不来床的老妪,随手撑着身边任何能撑上的树杈软泥才缓缓站起,一点点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腿侧背上都有暗疼,足踝崴得那一下胀痛得厉害,至于木屐早不知飞到了哪里,这些都还算不得什么,她觉得耳后隐隐有些黏,抬手一摸果然触到个快一指长的伤口,冷不丁地碰上去直痛得倒抽一口凉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进到肺里,她已然又呻|吟痛呼着放下手臂——
细条条的两条双臂好似被吊着挂了一天一夜,每一寸筋骨都像被撕断了般在叫嚣疼痛,手腕和小臂更是被镣铐卡得都是红牙牙的肉,渗着血,没有一寸好皮。
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铁链挂到哪里了,江稚梧想。
她眨掉眼里忍出来的泪花,四周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齐捕头的身影,这才放心坐在原地又歇了一会儿。
此刻看着天色还是下午,太阳微微落了,应当是接近傍晚时分。
有风吹起她散乱的头发,轻飘飘的发丝黏上她又是泥又是血颊畔,面庞中央是两道已经干涸的泪痕,身上锦袍早在雪泥里滚成灰色,再看不出什么蜀锦不蜀锦。
潦倒凌乱的仪容下,只剩一双眼睛依旧小鹿般清亮,左右灵动观察着。
四下荒草枯树连接成片,没有路更没有人烟,远方有茫茫鸦叫,江稚梧听见耳朵里,打了个寒噤。
越坐下去,身上越冷。
她得赶在天黑之前下山才行。
整了整衣衫,江稚梧先看好了一根断在地上的硬树杈,随后才起身过去捡,怕牵扯起哪里不知名的伤口,她一举一动都极缓慢,正常几步就到的路她走了半晌。
树杈握在手中,她心里稍微升起些底气,拄着树枝一点点顺着山坡往山下去。
脚踝处一开始有钻心的痛,后来不知道是冻得发木了,还是被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盖了过去,总之她一步一跛地,倒是和这树杈相处得越来越好,走得也渐渐流利了。
约莫行出去一里多长,江稚梧在地上看到些碎布头,靛蓝色的颜色和齐捕头身上的官服相似。
她驻足左右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便猫着身子继续往下走,又行了两三步,不断向下的山腰上出现一个半大不小的平整地面,有个残破不堪的男人正躺在上头,可不就是齐捕头!
江稚梧没敢立刻过去,她挪蹭到一棵宽大的树后,捡了石子往齐捕头身上投掷,见他真的没反应,这才走过去。
走近了一看,江稚梧不禁咋舌。
齐捕头没她运道好。
他胳膊腿都摔断了,扭曲成怪异的姿势,隐约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碴,试了鼻息还有些绵绵微弱的气,但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只怕她若是行路的动作慢些,再碰见的就是个死人了。
江稚梧容色复杂,既怜悯他罪不至死,又暗暗畅快地以为此人还是死了最好。
少女摇摇头,把那点儿多余的怜悯抛到脑后,眼下她自顾不暇,可没有余力去同情将她害到如此田地的人。
既然碰上了,纵使快死了,她便也该让他出份力。
沿着对方蓝色官服的豁口处,江稚梧直接撕下一大片布条,包在自己赤|裸的脚上,缠成罗袜形状,其实可以直接脱了齐捕头的袜靴穿上,只是这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自己嫌弃地压了下去,布衾虽然不保暖也不防硌,但能减少足底被尖利的石子冰碴划伤,这就够了。
江稚梧又往齐捕头怀中摸索。
齐捕头人虽摔得七零八落,但是钱袋子栓得极紧,沉甸甸一袋还在怀中,江稚梧没有丝毫犹豫收入囊中,继续顺着对方腰身寸寸盘剥,在对方蹀躞内侧翻出了一串铜黄的钥匙。
她眼前一亮。
钱财布头都是次要的,她会冒着风险到齐捕头身边,就是为了这串钥匙。
少女忍着疼扭转腕上镣铐锁眼拿钥匙挨个试过去,终于把牵绊了她一路的铁链摘掉。
这下才算真的重获自由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灿灿余晖下,少女东奔西走抱来些枯草掩在已经没气儿的齐捕头身上,眉目冷静继续上路。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才走不久,天公就刮来一阵冷冷沉沉的风,将齐捕头身上的枯草尽数吹到打璇儿,窸窸窣窣飘散了。
后面的路她便走得更快些,不过也只是相较她一开始的速度而言,跟腿脚正常的人相比,她还是慢了不少。
以至不过半个时辰的山路她却走了到了天色昏昏才来到平地处。
脚踩在平地上,江稚梧心里还是庆幸的,能有命醒来,也没有摔断手脚,甚至遇到摔晕过去齐捕头,不光解开了镣铐,还得了些银子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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