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才刚刚躺下来,就看见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哪雨幕里闯进来。这几个不请自来的家伙着实把徐凤仪吓了一跳,一个小乞丐叉腰对他吆喝道:&ldo;哪里来的觅汉光棍,怎么搞的?猪猡,起来,这是我家,我们比你先到,你出去。&rdo;小乞丐的逻辑思维很简单,他认为他比徐凤仪先到一步占领这棺材厝基,这地方就是他的地盘了,迟到者必须让路。
徐凤仪哭笑不得,没料这鬼地方也有人捷足先登,据为巢穴。只得低声下气拱手哀求道:&ldo;小可落难异乡,路经贵地,天雨留人,暂时借宿敝处,明日雨停,定当完璧奉还。&rdo;
那小乞丐见徐凤仪文绉绉的说着客气话,也放下戒心敌意,不再为难徐凤仪了,笑道:&ldo;好意思,权且让你在此寄宿一晚,你明日必须滚蛋,否则别怪我们动拳头收拾你。&rdo;言讫,占了个位子坐下。其余两个小乞丐也钻进草垛里睡觉,并无什么闲话。
徐凤仪看那身旁的小乞丐懒洋洋的扪腹搓肚,打着饱嗝,好象吃得十分饱似的,不禁吞了口唾沫,兴致勃勃地向小乞丐请教道:&ldo;小兄弟,打从哪里来,缘何吃得恁饱?&rdo;
小乞丐头也没抬,不以为怨的说道:&ldo;俺刚从城里出来,这地方池塘里可摸莲藕菱角,溪河里可捉鱼虾青蛙,酒楼饭店也有许多残羹剩饭,找点东西吃也很容易。&rdo;小乞丐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打量徐凤仪几眼,看着徐凤仪衣冠楚楚,象个读书人的样子,突然笑起来道:&ldo;原来你是书呆子,难怪你捱饿,书读多了,人就变傻了。连猪也会自己找吃去哩,人读了几本书后竟然会变得不如猪,哈哈!忒也难为你,竟然还饿成这模样,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真不愧是读书人呀!好吧,想吃顿饭还不容易,明日起个侵早,我带你往城里开荤如何。&rdo;
徐凤仪听那小乞丐把找吃的事说得如此轻松,似信非信,心中尚存狐疑,摇头晃脑道:&ldo;你骗人,我不信你说的。镇子前头那几个守门的乡巴佬,可恶得紧,他们怎容你这几个流浪汉乱窜?你是寻我开心吧。&rdo;
小乞丐不屑笑道:&ldo;明里不行,暗里走嘛。谁叫你死心眼认准南墙不回头?明日五更包你进城就是了。&rdo;
徐凤仪听那小乞丐的话,跃跃欲试,欣然致谢道:&ldo;那敢情好,先谢谢你对我诱掖指教,若讨得一个饼子,我情愿分一半与你,我很乐意与小兄弟分甘同味。&rdo;小乞丐看见徐凤仪使劲对自己拍马屁,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徐凤仪在落难时节遇上这个热心肠的小乞丐,那愁绪倒也消了一半,这一夜他睡得分外酣甜。
五更鼓响,那小乞丐把徐凤仪叫醒,同时又唤起旁边那两个伙伴。几个人一起结伴进城,领头那个小乞丐看见徐凤仪抱着一把钢刀,颇为好奇,歪着头向徐凤仪问道:&ldo;朋友此物何处得来,你懂得武艺么?&rdo;
徐凤仪摇头道:&ldo;我也不省得什么武艺,这把刀是我家人的遗物,我带着这东西上路壮壮胆气罢了。眼下我也盘算找个高人侠士指点学几招武艺傍身,奈何人海茫茫,双眼发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人学习武艺。&rdo;
小乞丐接口道:&ldo;我听别人说湖州有个丐帮的总坛,那丐帮中省得武艺的人很多。我几个年少不认得路,大哥不妨做我们几个的头,带我们去湖州碰碰运气怎样?&rdo;
徐凤仪遇到倭寇打劫,落拓江湖,哪模样确实狼狈不堪,但并未穷到讨饭加入丐帮的地步。他只要想出办法辗转回家,守着老家祖宅及几分薄田,依然还能过活。他听了小乞丐的话也不太在意,含糊其词敷衍道:&ldo;我有俗事末了,还想回家一趟,今日且先到城中讨点东西填饱肚子,余事容后再说。&rdo;那几个小乞丐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引路前行。
走了约莫一柱香光景,来到一片高墙脚下。那堵墙虽不算很高,却比那墙下的杨柳树还是高出许多。除非是背上长有双翼的禽鸟,才有本领飞逾这堵高墙,一般人没有梯子是很难翻逾这么高的围墙。徐凤仪看见这片围墙,心里不免受挫气馁,自言自语道:&ldo;怎么,从这里爬墙进城吗?我可没有这个能耐呀。&rdo;
小乞丐笑嘻嘻趴在墙下,拨开乱草,抽出几块汉砖。只见一个水桶大小的狗洞赫然呈现在徐凤仪眼前。那小乞丐伏下身子,一前一后,鱼贯入内。轮到徐凤仪挤钻时,却嫌这洞壁稍为狭窄,还好他手上握着一把钢刀,地下的泥土经过昨日一场大雨的冲刷,也变得疏松易挖。徐凤仪只得一边刨土,一边匍匐前进,虽是费劲,毕竟也挤进城中。
进城之后,徐凤仪站直身子,拂去身上的泥土,穿上那件钻洞时预先脱下的道袍,摇摆一下,踱着八字步似笑非笑自嘲道:&ldo;我是读书的相公,不想今日竟然轮落成钻狗洞的可怜虫,真是可悲可叹啊!正是&lso;未登月窟闯龙门,先钻猪栏狗洞圈。&rso;原来聪明人是这样修炼成才的,我觉悟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rdo;
当时,一个小乞丐回头搬些砖头塞好洞口,几个人聚在一起,看着徐凤仪钻洞后一付篷头垢面的狼狈模样,不免要取笑几句这个读书的相公:&ldo;哇,还是读书人哩?你头上哪顶泥做的高帽好别致哦,这是几品的帽呢?&rdo;
&ldo;不许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皇天后土恩赐的一等品金冠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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