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然记得,韦刺史不必远送,明日我自会带参军前来交接,大家都是为圣人做事,为了甘州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还请韦刺史不要见外,把我当做晚辈即可。&rdo;裴景行绷着的冷脸立刻融化,语气也和风细雨起来,变脸之快令林菁大为惊讶。
韦胥终于高兴起来,说道:&ldo;那韦某便等裴小将军大驾光临了,请。&rdo;
裴景行一路都不再说话,倒是他身后一个名叫朝晖的年轻人策马上来,负责与那引路之人搭讪。
直到出了城门十里外,一座营寨出现在眼前,来带路的人离开,裴景行交代人有序地搬入辎重、帐篷、马匹牲畜等,然后一个眼神甩过去,将林菁带到旁边。
&ldo;这韦胥有问题,甘州更有问题。&rdo;裴景行张口就道。
&ldo;何以见得?&rdo;
裴景行扯下头盔,烦躁地扒拉两下头发,眼睛盯着地面道:&ldo;你听见他提佟熙了吗?&rdo;
&ldo;跟你家有亲戚关系?&rdo;经历过左平的洗礼,林菁对他们上层的联姻已经很习惯了。
&ldo;还没,不过也快了。&rdo;裴景行自嘲地一笑,&ldo;我阿娘走得早,阿耶一直没有续弦的意思,只要他不想,谁敢逼他啊?所以主意就打到我们兄弟三个的身上,我阿娘的娘家姓卢,范阳卢氏听说过吧?世家联姻是不可能只因为死了一个人就被打破,阿娘过世后,就轮到大兄娶卢氏女,二兄也跟义国公家的女郎定了亲,可惜的是,我大兄在一场战斗中残了腿,势必不能继承家主的位置,这样一来,二兄和我便成了别人眼里的目标,他们还准备嫁一个卢氏女进来,人选还能是谁?佟熙的夫人也姓卢,韦胥这是提前跟我拉关系呢。&rdo;
&ldo;所以说你已经定亲了?&rdo;
&ldo;当然没有!我阿耶替我挡着呢,可这逼婚的嘴脸,太恶心人了我跟你说。&rdo;
林菁对这种事也没什么经验,她看着裴景行一脸丧气,尝试着劝道:&ldo;也许卢家的娘子也不错呢,你可以先见见再说……&rdo;
&ldo;我见过。&rdo;
&ldo;……&rdo;林菁一脸诧异。
&ldo;长安的宴会非常多,只要长辈想撮合,见一面有什么稀罕,就算我不想见,也逃不脱被安排的命。我不明白这世道,不管喜不喜欢对方,说嫁便嫁了,说娶便娶了,我是个人,还是个猪都不重要,她究竟想不想嫁我也不重要,只要我是裴家的嫡子,只要她是范阳卢氏的嫡女……真是操蛋!&rdo;
林菁好心提醒道:&ldo;就算你在甘州躲了几年,回到长安之后,只不过是又换了一个卢氏女等着你。&rdo;
&ldo;你这么一说我后背凉飕飕的。&rdo;裴景行打了一个寒颤,&ldo;不提这些了,反正韦胥的坑我不准备跳,明天先去摸个底,一切都等我给陇右道的军使范允麟去了信再说。&rdo;
&ldo;这位跟你沾亲吗?&rdo;
裴景行白了她一眼,&ldo;范允麟是有名的孤臣,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家的嫁娶全都往寒门去寻,都说他是沽名钓誉之辈。&rdo;
林菁一边鼓掌一边道:&ldo;啧啧,不与人同流合污就是沽名钓誉么?小团体真可怕。&rdo;
裴景行冷笑道:&ldo;你现在可就在我裴某人的小团体里呢。&rdo;
&ldo;那一定是你误会了,如果有小团体,那也是我林某人的,望你知。&rdo;
裴景行气个倒仰,一直到两人回到军营,他都没跟林菁说一句话。
林菁照旧在大帐篷的旁边搭建自己的小帐篷,又询问过附近的水源方向,跟着火里吃了一顿午饭。
算了算,自己离开长安也有一个多月了,甘州已经下过几场大雪,周围银装素裹,更令她想家。
小时候总是盼下雪,雪过后就是年。
过年的那几天什么烦心事都不用想,不用省吃俭用,有新袄穿,有花灯看,围着火炉吃烤梨子,还能吃到姑姑做的,甜丝丝的冰糕。
把火炼和备马、驮马安置好后,她又见到裴景行的亲兵。
真没看出来,裴景行还挺粘人的。
专门伺候裴景行的亲兵足有一百多人,他的帐篷搭得最快,但他却没有进去,在外面等着林菁,见她到了,指了指里面。
&ldo;进去。&rdo;
林菁怵都不打,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裴景行不知道被刺激了哪根筋,跳脚道:&ldo;让你进你就进,是不是傻!&rdo;
林菁在帐篷里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ldo;我相信你啊,怎么了?&rdo;
裴景行:&ldo;啊……没什么。&rdo;悦耳,中听,通体舒服。
&ldo;再说你也打不过我。&rdo;她接着道。
&ldo;你信不信出来我打死你!&rdo;
林菁环视了一下帐篷,布置还是老样子,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屏风后面放了一个半身高的木桶。
里面是干净的、散发着热气的清水。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水面,那微烫的触感让身体突然泄了劲儿,林菁看着帐篷外的身影,低声道:&ldo;有心了,谢谢。&rdo;
裴景行瓮声瓮气地道:&ldo;我有事出去一趟,门口让人守住了,你……不用着急。&rdo;
&ldo;好。&rdo;
这些上层子弟真是可怕啊,林菁想道,他们若是真的想关照一个人,便一定能让人心服口服,她一个女子在这军营里有诸多不便的地方,尤其个人清洁上的事,又是在冬天。长途劳顿后的一桶热水,洗去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压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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