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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我默不作声，只装作头一次来林宅，跟着七婆出了书房，左拐右拐，到宅子东侧的露台便，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保标，都冲七婆微笑致意，想来老人家仍颇有威信，想来，夏兆柏待她如上宾，自然底下人便只会更加尊重。她打开一扇门，冲我招手，说：&ldo;快进来。&rdo;

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踏了进去。

七婆没说说错，确实找遍全港，也没有第二间这般精致古雅的房间。因为找遍全港，也不会有第二个偏执的女人，像林夫人那样，不惜巨资，着魔于打造古意盎然的一个世界。我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知道这里头每样明清家具的年份特征，每样东西的名称来历。它们共处一室，一时间，仿佛时光凝固，不曾经历那些生离死别，动乱离散；不曾有过那般事态变迁，人世浮沉，它们只是静静的存在，将光阴一寸寸都纳入木刻肌理，再一点点，吐出润泽深厚的光。

&ldo;怎么样？漂亮吗？&rdo;七婆问我。

我胡乱点点头。怎会不漂亮？可惜这间房间，自我幼年，进入的次数便屈指可数，我若要来，还需父亲偷偷带着，林夫人不在的时候方可进来。那角落边的黄梨木交叉圈椅，当年父亲就任我坐在膝盖上，笑着一遍遍教我背宋诗。只要外面佣人一句：&ldo;先生，夫人的车进来了。&rdo;他便会立即手忙脚乱，将我抱起，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歉地说：&ldo;东东，爸爸先跟你出去哈，不然妈妈看到要生气的。&rdo;

时至今日，我忽然想起，为何林夫人会生气？自己儿子进书房又怎么了？

&ldo;我闭上眼，还好像能看到先生夫人坐在那边，一个写毛笔字，一个微笑赞许，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rdo;

我禁不住冷笑了一下，脱口而出道：&ldo;是啊，我听林先生说，他以前连进来这里都不被允许。&rdo;

七婆愣住，随即叹了口气，走到那案几之前，摸摸上面的刻花图案，摇头说：&ldo;夫人性格刚毅偏执，东官小时候，确实受了很多委屈。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rdo;

我深吸了一口气，往事已矣，又何必在此像个稚龄孩童，委屈满腹呢？我微微一笑，说：&ldo;严师出高徒，林夫人也许也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成才。&rdo;

七婆摇摇头，叹息说：&ldo;如果她知道，就是自己一味逼着把自己儿子弄得一世人不开心，她一定会后悔死。&rdo;

我黯然转身，却听七婆缓缓地说：&ldo;夫人一世好强，又生得聪明，天赋极高，做起生意来男人都不是她对手。人人都说林氏铁娘子有多厉害，个个以为她事业心比男人都强，其实我却知道，在她心里，先生才是第一位，儿子也好，公司也好，都比不上先生。&rdo;

&ldo;东官是她唯一的儿子，不管想不想，愿不愿，林氏都只能由他继承。但他十足十像了他的父亲，心肠软，脾气好，这样的性子，放到商场上，不是等着被人分而食之吗？&rdo;

&ldo;所以林夫人便从小待他那般严苛？&rdo;我笑了起来，看着满屋古董，像是给那不存在的，早已仙逝的人听一般：&ldo;东官的性格不是缺点，但却被当成缺点，这对他，又何尝公平？要求一个人做他不可能做到的事，因为他不具备的品质而不断责难他，我不得不，林夫人的想法，很可笑。&rdo;

七婆沉默了，此时却听门外一人大笑说：&ldo;说得好，小逸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rdo;

我们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人，俊逸潇洒，黑绸唐装衬得肌肤细白如雪，正是那惘然若仙的黎笙黎管家。七婆松了口气，骂道：&ldo;阿黎，你想吓死我老太婆吗？不声不响地突然出来。&rdo;

黎笙笑嘻嘻地走进来，说：&ldo;七婆，你老人家心脏是钢做的，哪那么容易被吓到。小逸，&rdo;他转头看我，目光有赞许，有欣慰，说：&ldo;你刚刚说得很对，我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这么痛快淋漓的话来。真让我汗颜啊。不过，&rdo;他冲我狡捷一笑，说：&ldo;你这么早就明白人生要怎么走，岂不少犯很多错，也少了很多乐趣？&rdo;

我脸上有些热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ldo;黎先生难道期待我犯什么错吗？&rdo;

黎笙挤挤眼，说：&ldo;错里以错，将错就错，这才有意思，你不觉得吗？&rdo;

&ldo;行了，打什么哑谜，你来这干嘛？&rdo;七婆不客气地打断我们，问：&ldo;姓夏的派你过来叫小逸了？真是，我才跟他聊了一会，他就不放心了？我能吃了他？&rdo;

&ldo;您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像虎姑婆吗？&rdo;黎笙笑眯眯地说：&ldo;小逸这么嫩白可爱的模样，落到您手里，我都不放心，别说兆柏。&rdo;

&ldo;呸，我还不放心他那种衣冠禽兽呢？&rdo;七婆愤愤然骂道：&ldo;看人家小孩长得好就蠢蠢欲动，我老太婆看不出来吗？你去告诉他，有我在一天，他就别想动小逸一根寒毛！&rdo;

黎笙扑哧一笑，说：&ldo;好，我去转告。让兆柏来跟您老人家，pk一场，看看鹿死谁手。&rdo;

黎笙轻飘飘转了个身，笑道：&ldo;哎呀，虎姑婆行凶，小逸宝宝救命。&rdo;

我忍笑：&ldo;好了好了，你到底来做什么？&rdo;

&ldo;来报佳音，&rdo;黎笙笑着看我，说：&ldo;叫我一声笙哥哥，我就告诉你。&rdo;

&ldo;不是叫unclelee吗？&rdo;我笑着反问他：&ldo;怎么半天不见，辈分矮了一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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