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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第2页）

史文恭走得不快，路上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来到西水寨大门时，终于忍不住，微笑着又提了件事。

&ldo;武松，你们梁山的水寨，打算这么一直关门大吉到何时？&rdo;

&ldo;用不着你管。&rdo;

史文恭嗤笑：&ldo;梁山上又不产粮食。这么多人，难道以后天天吃鱼么？&rdo;

潘小园忍不住问一句：&ldo;你有办法？‐‐&rdo;

余光瞥见武松脸一黑，果断加半句：&ldo;‐‐我们也不需要。&rdo;

确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史文恭怎么会看不出来。招安之后，朝廷已在梁山安插诸多&ldo;监察&rdo;，有的身份明朗，有的却和寻常小喽啰没什么区别‐‐或许本身就是招安了的绿林‐‐就连宋江也说不清楚，眼下梁山里到底潜伏着多少忠于朝廷的间谍。

这次忠义堂哗变的消息，万不能就此流传到朝廷耳朵里。只能临时禁止所有人出山，封锁消息。

但这也并非长远之计。梁山不可能永远与世隔绝，但每放一个人出去，就是多一分泄密的风险。必须尽快将潜伏在山寨里的外人清算干净。

史文恭忽然停住脚步，神情认真，&ldo;我有法子，可以找出山上的朝廷细作。你若想听，咱们谈个条件。&rdo;

武松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西水寨尽头岗哨里唤出来一个小喽啰，附耳说几句，不一刻，拉出一艘小船。

&ldo;请吧。&rdo;

史文恭十分无语。这人的心是筛子做的么！漏洞百出，怎么活到现在的！

终于忍不住提醒一句：&ldo;你就不怕，等我出了山东，去向朝廷告密，说你们梁山匪帮出尔反尔，拒仰天颜，重新自甘堕落？&rdo;

武松放开船缆，轻轻抽出刀，刀面反光，映出目光如炬。

&ldo;你是逼我在这儿杀了你？&rdo;

史文恭始料不及，不由自主退一步，随后摇头笑笑，看了潘小园一眼，眼神里充满抱怨，意思很明显。

冲这人的臭脾气，娘子你日后早晚吃亏。

潘小园何尝不知道武松这个臭脾气。纯真率直，说一不二，最不喜欢被人绑架要挟、讨价还价。

但她觉得这臭脾气她能忍，甚至还觉得颇有些吸引人之处。原则是个稀罕的玩意儿，有了这个东西，江湖才能称之为江湖，否则只能叫做黑道。

也许是近朱者赤，她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顶天立地之人，受他监督保护，得以保持一颗还算纯粹的初心，实在是自己之幸。又突然忽发奇想，倘若自己当年&ldo;借尸还魂&rdo;的落点稍有差池，做了史文恭他嫂嫂，只怕此刻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黑心女魔头，每日殚精竭虑，暴躁失眠，无端减寿。

见武松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只是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刀尖，仿佛心里在默默数着忍耐的时刻。

她可不敢眼看着金沙滩变成红河谷。两边都得哄，自己命定的专业和稀泥。

拉拉武松袖子，让他把刀收回去。自己上前一步，跟史文恭对面。

&ldo;我是生意人，跟我谈便好。要什么条件，才能将今日之事保密？&rdo;

史文恭双眼微微一亮，笑道：&ldo;还是娘子近人情。&rdo;

他也心知肚明，今日来梁山淌这趟浑水，大部分目的已经达到，再得寸进尺，面前的六娘子怕是也做不得主。

但听她声调平平淡淡，似乎一点也没记恨他方才那句几乎要她命的挑拨离间。却也疏离了七八分，再无当日在东京时对他的依赖信任。

心中轻叹一口气。早知道会惹她责怪。世间哪有两全事。顾不了那么多。见她神色也非切齿痛恨，也许以后还有弥补的可能。

微笑道：&ldo;小人哪敢提什么条件。不过是急人所急，想替娘子分忧罢了。&rdo;

目光一闪，转为忧郁，定定地看着她。

&ldo;今日一去，江湖之远，不知何日能够再会。但求娘子一件贴身之物，留存身边，往后是个念想。&rdo;

潘小园见他神色里居然有七分诚恳的意思。睁大眼睛听着，心中只跟着伤感了一瞬间，不等他说完，快速向后一退。

立刻感到掌风刮过面孔，一缕头发被带得飞起。武松终于忍不住动手，冷冷道：&ldo;想得美！&rdo;

史文恭少见的神色一凛，轻轻一退，不接他招，笑道：&ldo;呵，不是说好放我平安离开的么？

武松一拳扫过，&ldo;走人可以，再跟她说一句话，我卸你一条胳膊！&rdo;

血案尚未开始，他自己的一条胳膊被人用生命危险拉住了。

潘小园小心翼翼：&ldo;二哥，别跟他置气。&rdo;

论及脑子活泛，她觉得自己能和姓史的比肩一下子。如何看不出来。蹬鼻子上脸试人底线，乃是史文恭的惯用套路。知道武松一诺千金，既然已经承诺放人，那就不用再把他放在眼里，想怎么膈应，就怎么膈应。

认真凝视他一刻，问：&ldo;要我一个物件儿，便能对梁山变故之事守口如瓶？&rdo;

&ldo;小人不敢再贪。&rdo;

&ldo;好。&rdo;

不顾身边武松阴沉沉要吃人的目光，衣领里轻轻拉出来一条小红绳子，双手舒到颈后，仔细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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