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和,几个白眼翻过去。还嫌不够张扬呢。
潘小园满脑子都是后世市场营销策略里的奇葩吸睛店铺名,但此时也知道不能太过鹤立鸡群,最好是像风门那些人一样,让人一眼看过记不住的,才叫大隐于世。
轻声提建议:&ldo;咱们这个铺子,创业初始,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有什么?&rdo;
大家一愣。这答案太明显,孙雪娥的吃食啊。
&ldo;大家想想,倘若咱们是一群本分老百姓,拉到个大户人家的厨娘做合伙人,一齐开了间吃食酒铺,那最该拿出手炫耀的,又是什么?&rdo;
燕青笑道:&ldo;自然是那位本该藏于深闺,却将手艺奉献大众的厨娘了。&rdo;
潘小园朝他一竖大拇指:&ldo;就姓孙。&rdo;
孙雪娥一跳三尺高:&ldo;什什么?叫我的名儿?孙家馆子?不成不成,我一个女人家……&rdo;
潘小园打算找个时间再给她解释&ldo;核心竞争力&rdo;的概念。反正眼下是她拿主意,坚定地朝孙雪娥看一眼,说:&ldo;不然呢?你的吃食做出来,让人夸了,总得有个夸赞的对象吧?我们这些人都是幕后,你孙大厨的手艺,才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不叫你的名儿,叫什么?这里谁认得燕大厨、武大厨?&rdo;
一番话说不上逻辑通顺,但最起码,把孙雪娥说服了。她愣了一会儿,说:&ldo;可是、可是我妇道人家……&rdo;
&ldo;自然不能用真名。就叫孙……孙……&rdo;心思一转,笑道:&ldo;孙巧手!孙巧手点心。暂时不叫酒店,否则咱们厨房里人手不够,也开不出大的宴席来。&rdo;
孙雪娥闭上眼睛,将这个新名号咂摸了好一阵子,陶醉万分:&ldo;孙巧手……&rdo;
旁人谁也没有更好的建议。武松笑道:&ldo;赶明儿该让孙二娘来一趟瞧瞧。&rdo;
潘小园赶紧说:&ldo;那不成!回头她要是在东溪村开了分店,也用孙巧手的名号,那老乡们该上梁山去投诉她欺诈经营了。&rdo;
反正孙二娘不在,不痛不痒的埋汰她一句,几个人哈哈大笑。
其实她还有一个不太说得出口的想法。东京城百万人口不假,路上相遇的路人甲,一辈子不一定能照第二面。可架不住有时候缘法凑巧。万一中的万一,孙雪娥的这些拿手菜名称,并&ldo;孙巧手&rdo;的店名,有一丝一缕传到西门庆耳朵里,万一他多那么一点心,万一有闲工夫派人来问一句……
那就是他自投罗网,省了自己和武松多少事。
派两个人出去寻了木匠,第二天,&ldo;孙巧手点心&rdo;的大招牌就闪亮登场,武松踩个凳子,给钉在了铺面的高处。
但是按照风俗,招牌上的字眼儿还不能露面,先用旧布盖着,等到开张当日,再由掌柜、大厨亲自揭开,算是个&ldo;剪彩&rdo;。
于是在潘小园的指挥下,几个人又忙忙碌碌了两三天,主要是宣传打广告。潘小园让孙雪娥将她那招牌&ldo;腐皮苏&rdo;大量制作,派郓哥、燕青、董蜈蚣几个嘴甜的,出去在各大商圈的热闹地区亏本售卖,并且放出风去,这点心是在即将开业的榆林巷&ldo;孙巧手&rdo;店里才能买到的。
她自己呢,这两天倒不抛头露面了。毕竟跟西门庆同处一城‐‐就算这城里百万人口,两个熟人撞上,基本上算是大海捞针的概率‐‐也要尽量减少暴露的风险。就算是不得已上街,也尽量避开&ldo;合昌解库&rdo;的所在。
买了一沓子厚纸,订成个大账本儿,拉上贞姐儿,把&ldo;孙巧手点心店&rdo;从开张以来的账目,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本钱是一千贯,外加一百两金子。从梁山一路走来,衣食住行加起来,钱财已经用掉了七八十贯。这还不包括扈三娘食宿自理,有时候还&ldo;赞助&rdo;个一贯半贯的‐‐反正不是她自己的钱。再加上这几天住客店、市场调查、亏本甩卖,开支估计要一百贯往上。
让贞姐仔细数一遍,得出具体现金数额,还剩下九百零四贯整钱。其中零头便抹掉了。这帮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土匪老爷们,是从来记不得准确地给她报账的。
金子呢,租铺面宅子花了三十两四钱,剩下将近七十两。其实说是一百两金子,梁山又不是钱庄,分派公款的时候谁愿意斤斤计较,称得差不多就够了。所以潘小园直觉认为,拿到的金子不止一百两。果然,让贞姐称了几遍,剩下的金子,堪堪七十一两半。
把钱和金子分别存进两个箱子里,铺子里放一个,宅子里自己的卧室放一个,统统上锁。派贞姐对各位大哥大姐传出话去,要支钱,须得向她提前报备。
随即又想到,怎么能光自己一个人管钱。就算大家没意见,她也得提前想着避嫌。可队伍里的其他人,除了贞姐郓哥,个个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对钱财的兴趣仅限于数它们的时刻,谁愿意担这个担子呢……
潘小园看着那两箱子财产,忽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把钱存在屋子里太亏。这要是有银行,放进去来个定存,还能生利息呢。
可惜眼下的银行业还比较原始。况且&ldo;孙巧手&rdo;的账面财产还不算多,必须储备足够的现金,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接着大笔一挥,画了个新的栏位,记载&ldo;当月支出&rdo;。房租一个月四十五贯,但已经提前付了半年的,算是&ldo;待摊费用&rdo;。另外每人每月的&ldo;零花钱&rdo;,给多少好呢……
正在运筹帷幄,耳边冷不丁响起武松的声音:&ldo;干什么呢?&rdo;
她赶紧抬头,本能就把账本合上。随后才想起来,武松是见过她用阿拉伯数字的,只道是什么江湖上失传的奇门秘术,没多问过。
于是心放下来,笑嘻嘻答:&ldo;记账呢,有事吗?&rdo;
孙巧手铺子的账房,就设在柜台后面的一个小隔间里。但此时铺面还没有完全整理完毕,账房里还堆着些武松、燕青他们的行李。武松便是来拿行李的。小包裹里翻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朝她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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