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关上门拉着我的手到沙发边,“坐下,一家人聊聊。”
我坐下,将眼神投向姐姐。
姐姐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抬眼朝我笑笑道:“不染,如今你是咱们家的功臣了。”
我忙说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
姐姐叹了口气,“现在我算彻底明白了,一钱逼死英雄汉,这个社会没钱真的是不行的,原先我还觉得何自远有的不过是钱罢了,现在我才知道,有钱就可能有了一切。”
我咬咬唇,“自远他还有别的优点,他对我很好。”
“我知道,他够大方,随手就甩给爸妈一套房的钥匙,不得不令人叹服!有些人虽然有钱,但并不真舍得为女人花钱,就像我单位上的一个姓李的男人,前几天和女朋友分手了,女人并没说什么,他倒一五一十的要起分手费来了,哪年哪月吃了什么馆子他掏钱的,哪年哪月出门火车票是他买的,甚至在外面开房的钱,他都一一记在账上了,惹得单位的女同事群起而攻之,他倒没事人似的,现在的男人都是很现实的……”
我皱眉打住她的话,“姐姐到底想表达什么?”
妈妈咳嗽一声,“不染你别激动,我们想的是现实问题,你姐提醒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她的意思就是,万一到时候你跟自远不成了,自远会不会把房子给要回去?”
我霍地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爱住不住!还想改房主啊?我可没脸开口!”
姐姐说道:“谁让你开口了?就算他主动要求改,我们也没脸住,又不是我们全家要嫁给他,我们曾家又不是没房子住,我的意思是,爸妈还住这里,那房子,以后不如就先让爸妈出租了,这样就算将来要收回,总还能落些租金……”
我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成心咒我和何自远分开?”
姐姐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和你好好说话呢,激动什么?如今不得了,有本事了?涨脾气了?你还小,考虑问题难免不周,我说的是现实问题,以防万一,哪里就是诅咒你了,我还看不得你的好了?就算结婚了将来还有离婚的……”
我拿起包,嘭的一声进了洗手间。
我没想到我家人居然已经现实到这个份上了,幸亏我明智没让何自远跟着过来,要是来了,就是来看笑话了。
到底是什么把好端端的一个才女变成这样的一个算盘精刮的女人?
我对何自远是有信心的,明明白白的信心,尽管他没有向我求婚,但我对嫁给他这事,就像高考结束查好分数填志愿,虽有不确定因素,但基本志在必得。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爱我,是我的样貌,我的才能,还是我的个性,我不管,反正他已经拿出他的诚意来了,我看得到的,明明白白的诚意。
我在卫生间新换了一片苏菲,将用脏的用卫生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扔进垃圾桶内,其实大姨妈已经快走了,但我还不能让我的家人看出什么来,万一十天半月后我的大姨妈通过药物再次来了,我姐姐估计要来一句:不染,明明我不久前才看到……那岂不糟糕!
我这辈子很少有过幸福的感觉,也很少真正的快乐,每每看到男女相遇的爱情电影,我总会在第一时间想象最后会突然冲出一辆飞驰而来的大巴车——我承认自己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从卫生间出来后,我一头就进了卧室,姐姐也跟了进来。
卧室空调开着,比客厅凉多了,姐姐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宁静许多,竟破天荒地向我道歉起来,“不染,刚才是姐姐不好,说话太难听了些。”
我躺到床上,“没什么。”
姐姐突然道:“不染,别怪咱爸妈,他们都不是那种爱关心人的人,做姐姐的……我想问你,你真的爱何自远吗?”
我还在刚才的情绪里出不来,闷闷道:“他对我很好。”
“是啊,他对你确实是好,其实这也就够了,爱不爱的,又算什么呢?我又爱王向东多少了?不就是图两个人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哎!活着真是累啊!”
我很少听到姐姐发这样的悲伤之调,一向她都是那种理论一套又一套义正词严的共产党员面孔,对了,忘记交代了,姐姐在大学时就入党了,是老党员了。
我不由自主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姐夫的爸爸病得很严重?”
“相当严重,而且他是农村人,没有医保,看病全是拿现金,最近一天就要几千块,向东好不容易存了点钱,这下子全打水漂了!”
我作声不得。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叫何自远想办法?我不会。也不能。如今我在何家人面前已经因为房子的事情自动矮了一级,再要牵扯到这些事,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站到何家人面前,难道我找何自远就是要找个无限制取钱的大钱柜么?
姐姐还在叹气,“我觉得向东真可怜,我也可怜,所有的人都可怜。”
我继续沉默。
沉默是金。
果然姐姐不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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